第一十八章 弥勒求神药

孙向景最爱听这些猎奇之事,又请教老太太什么是落洞。老太太也听了儿子所说,怜惜这小哥,便说道:“山间女子,总有那生的貌美俊俏的,偶尔出门会遇见洞神、水神及树神等神明。若是有那缘分,便会被神明选中,回家之后茶饭不思,沉默不语,只顾着穿着打扮,老喜欢一个人独处,这便是落了洞。这些女子一般短则三天五天,长则一年半载,便香消玉殒,肉身死去,便是被洞神领走了,成了侍奉洞神的人。”

老太太端起米酒喝了一大口,又说道:“那杏妹早年也是落洞的洞女,本是要随着神去的。不想她自落洞后几年都不曾被洞神收走,更是凭空得了无尽的医术经验,一跃而成神医。大家都说是洞神可怜侗人日子艰苦,缺少医药,又看杏妹宅心仁厚,发愿济世救人,便放了她回来,传了她医术。那杏妹也是守了本分,一生行医救人,教导弟子,既不曾婚嫁,也不参与寨子里的事情。自那以后,我便嫁到吴家来,出离了寨子,就再也没见过杏妹,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孙向景听了,对这山间侗人的传说颇为神往,不禁想那杏妹也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怕是能与师姐相比较的。

几人吃喝完毕,阿郎小哥又拉着徐方旭两人去看他那一双襁褓中的儿女,孙向景最是喜欢这白白嫩嫩的小孩儿,逗弄半天;两个小孩儿也与他投缘,咯咯直笑。看得阿郎小哥在一旁又是高兴,又是叹气。

眼见天色已晚,小哥的媳妇也为两人准备了客房住下,几人便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早,徐方旭两人便向阿郎小哥一家辞行。阿郎小哥家中事多,也要做些生意,不便跟随,便仔细指点了路途,又取了自己挂载腰间的锦囊,说是时间太紧,拿了家里仅有的几粒对症药丸在里面;又抄了一张医方,也放在一起,要徐方旭带上。徐方旭看着锦囊精致,想必是小哥所爱之物,不忍带走,只说留下,小哥又说这锦囊是杏妹亲手制作赠与的,要他两人带上做个信物,若是实在为难,看完病留在杏妹那里就行,自会有人送回来。

徐方旭两人千恩万谢,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寨子,寻那位杏妹神医去了。

阿郎小哥一家送出老远,也是感慨。回家后小哥媳妇整理房间,却是一声惊叫。众人赶来一看,只见先前两人住的屋里,枕头下面放了两锭十足的黄金,都是十两一锭。小哥又是震惊,又是感慨,想退回却是来不及了,只得收下,又念叨了兄弟两人许久。

徐方旭两人别了阿郎小哥,顺着他指点的路途一路走下去。途中自是山水峰景,无需多说。

那阿郎小哥说杏妹的寨子有近百里的路途,中间多是山路,就算以两人脚力也要走上两三天。两人自是加紧赶路,沿途也过了几个侗人的寨子。侗人见了他们也是先前一般警惕,幸得徐方旭耐心解释,又拿出许多银钱,方才得以借宿。其中个寨子里有杏妹的弟子在,认得徐方旭所持锦囊上杏妹的秀样,自是妥善招待。

那名侗医也颇有些医术,也为孙向景诊治了一番,却还是束手无策,说是只有杏妹才能治得此病,又仔细看了阿郎小哥的药方,直称赞这位师弟也是得了些真传,方子用得简单,十分妥当,颇有杏妹的风格。

徐方旭见沿途侗人都警惕万分,便问他是否弥勒教也来过。那侗医闻言破口大骂,直说那弥勒教不是东西,仗着有些功夫,强取豪夺一般,不仅要逼侗人给他们种曼陀罗草,还想插手侗人的金矿生意。索性几个大寨都是人多势众,也不曾让他们占了便宜。如今那群人又向着最大的寨子去了,不知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徐方旭再仔细问了,得知弥勒教一行所去的寨子便是杏妹所在那个,一群人去得凶恶,似是带了许多兵器,只怕要与大寨激烈冲突。

两人闻言焦虑,不想天意如此,竟是与这弥勒教狭路相逢,照着脚程算来,两方大概会先后到那杏妹的寨子,只怕有些麻烦。

一天之后,徐方旭两人终于赶到杏妹寨子所在的那座大山,只待绕过山腰便能见得杏妹,一时期待,又有些着急。

两人走在山路之上,讨论着弥勒教的事情,都觉得毫无头绪,只是心急。正在此时,忽听着周围树丛响动,接着人声鼎沸,竟是冲出来数十名青壮的侗人汉子。这些侗人个个拿着长矛大刀,来势汹汹,将两人团团围住。

徐方旭出言解释,这群人中却是没有一人懂得汉话,只是不住逼近。原本以着两人的手段,对付这数十人也是轻松,只是毕竟两人是来求医,却是不好伤了和气。

万般无奈之下,徐方旭只得解剑在地,拉着孙向景高举双手,表示并无恶意。几名侗人抢上前来,将两人捆了个结实,押着回侗寨去了。

到了寨子中,两人才觉得气氛异常,这个寨子里的侗人竟是个个武装戒备,只有青壮年身穿皮甲,手持兵器在寨里巡逻,却是一个老弱妇孺也看不见。

寨子里有会说汉话的人过来,仔细与徐方旭交流了一番。徐方旭这才知道,那些弥勒教的人竟是带着黄老家炼制的火器而来,那些火器一旦点燃,几息时间就会猛烈爆炸,威力比之朝廷开山采石用的还要大上不少。

弥勒教的人知道这个寨子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寨主也拥有对周围许多寨子的绝对权威,只要将这个寨子攻下,周围所有的寨子都会为他们所用。届时满山遍野的曼陀罗草和侗人私有的几处金矿就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因着这般,这些人大胆动用了违禁的火器,这里山高皇帝远,地方官府一般也不会插手侗人内务,也是极为方便。

那人说道,先前侗人从徐方旭身上搜走的诸多物事里,已有寨里的侗医认出了杏妹的绣样,拿去请她亲自看了,确认是给了阿郎小哥的,也相信徐方旭所言不虚。只是此时寨子面临着莫大的危机,却是不敢冒险让两个汉人接近神医,否则出了事端,那是任何人也承受不了的。

两人知道了事情始末,也表示愿意帮助侗人击退弥勒教。周围那些侗人听了两人所说,都是暗自发笑,心想这两人连寨子里巡逻的小队的对付不了,还大言不惭要与弥勒教作对,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

侗人多谢了两人的美意,说还是请两人尽快离开才是。说着便要上来给两人松绑。孙向景轻轻一笑,竟是自顾往前走了两步,身上五花大绑的粗绳尽数自行脱落,在看他已是轻松自在,在一旁活动手脚。徐方旭也知道此番若是要求见杏妹,只怕非要帮这些侗人破了弥勒教的危局,见他们不相信两人,自要显教一番。想到此处,徐方旭一声低喝,周身气劲鼓胀,竟将身上的绳子崩成无数碎段,散落周围。他虽然没有孙向景那般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不能在不知不觉中解开绳索,但一身苦练的秘传内劲却是真实不虚,脱身也是轻松之事。

周围侗人看得目瞪口呆,又纷纷抄起了兵器,一位两人这就要动手。徐方旭连忙又作解释,众人听得将信将疑。虽然这两名汉人来的太过凑巧,不过杏妹的锦囊和两人一身的功夫都是无比真实,若是能得两人襄助,此番对敌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正在众人犹豫纠结之时,只听得外面鼓楼上敲响了大鼓,乃是召集众人的信号。侗人们也来不及管这两人,纷纷跑了出去,最后那人打了一个手势,要两人快些跟上。

一群人来到鼓楼外广场之上,只见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侗人青壮。中间有十几人被重重包围,却是神情自在。这十几人个个身着明黄袈裟,留着寸许长的头发,腰间挂着兵器,正如清平夫人之前所说的弥勒教人一般无二。

弥勒教中为首一人站出前来,对着侗人那位四五十岁,一脸胡须的头领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一天时间已经过去,不知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原来昨日他们与一言不合,仗着火器重伤了许多侗人,还有几名侗人事发突然,不及撤离被火器炸得粉身碎骨。弥勒教人一嘴慈悲,说是给侗人一天时间考虑清楚,顺便救治伤者,处理死者后事。侗人头领知道这是他们故意留出时间,想让自己寨子内讧。万幸众人皆是十分团结,见弥勒教这般咄咄逼人,竟是一个不退,更自发戒备巡逻,共御外敌。

那头领自是刚强,端坐不动,沉声说道:“我们不会帮你们中曼陀罗草,更不会听从你们的吩咐。”

弥勒教那边为首之人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曼陀罗草也是难得神药,我教弥勒降世,取代释迦,正要用这些神药救济苦海众人。施主自不应该再作抵抗,只需收了我们的银钱,领着众兄弟将神药种好,寨子里的日子自会比往日好过许过,也是造福于民。”

那头领怒喝一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教!神医杏妹说了,这曼陀罗草是极难把握的幻药,流传出去只怕要荼毒世间!我寨子就是饿死,也不会帮你们种这种东西的!”

弥勒教头领脸色一变,又说道:“你又可曾为你治下的百姓考虑过?曼陀罗草最是好种,开垦田地之后几乎无需照料。我们不但出钱雇佣你们,长成之后也按着粮食的价钱跟你们收取。这等好事,你拒绝了,又是否问过你的族人?”

头领哈哈大笑,只说道:“我不用问,他们不种!来人!”

一声来人,只见鼓楼里出来几名壮硕大汉,抬着小山高的一堆草药,这些草药都是连根挖起,数量之多,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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