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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迎上苏知意的眼睛,“我们这样不合适,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错的,但我知道不能全怪你,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责任。”

苏知意侧头吻了吻我的头发,低笑着,“你是有责任,责任重大。”说着他就一把抱起我往卧室走,我身体一轻,心里也跟着一慌,“苏知意,你放开我。”

他却像是根本没听见,边走边说:“你介意苏季?”

“我没有。”口不对心,说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说到底,症结不在于苏季,而在于当事人。

“说谎!”苏知意把我放在**,咬我的嘴唇,我吃痛地叫了一声,他却乘虚而入,舌头滑进我口中纠缠,我想伸手推他,却被他压制住,过会儿他松开我,伸手抹我的嘴唇,笑说:“咬破了,小惩大诫。”

苏知意像是一把火,烧光了我所有的思维,把一切都化作飞灰。如果说这算是一场战役,苏知意注定是掌控一切的赢家,而我拼尽所有,就会输掉全部。所有的意念在这一场煎熬与欢乐交织的氛围里离席退场,苏知意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狠狠地抓住我,容不得我退却分毫。

冷热交织,冰火相融。我如同在怒海波涛里沉浮起落的一只小船,被一浪一浪抛高再跌落。最后苏知意伏在我耳边,叫了一声:“苏季。”

我的心“咯噔”一声,只想到那句“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仿佛又回到那一晚,再一次坠入深渊,四围凄凉。

“苏季……”苏知意又叫了一声,仿佛在酝酿什么,终于开口,“她是我表妹,只是我表妹。”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迷蒙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回到遥远的过去,往事并不如烟,他目光里仿佛有因岁月流转而遗留的无奈,往昔里一定有一段他不愿割舍的过去。

我看着他,刚想开口,他却抢先解答了我的疑惑,“我随母姓,苏季是我舅舅的女儿。”

苏知意说了关于他和苏季,虽然没有太详细。

父母离婚后,苏知意跟随母亲离开父亲张明生,很长一段时间,寄住在舅舅家。后来因为母亲的去世,让他长久陷入一种极度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苏季的悉心陪伴,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就是这种朝夕相对,让他对表妹苏季产生了不寻常的感情,长年累月的克制与压抑,甚至故意疏远,只是希望能够不至于做出一些不可原谅的事。苏季对他的感情总带着茫然,然而老K的适时出现,令苏季迅速陷入爱情。

而苏知意,成了悲剧男配角。

那些年张明生过的不亦乐乎,再婚,离婚,再婚,折腾了几次,可就是没有再生出一儿半女。于是又把苏知意接回他身边,苏知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开始肆无忌惮地想念苏季。这种自我虐待几乎成了一种习惯,他甚至从内心中隐隐透出一种秘而不宣的自豪和快乐。

或许有的疼痛,是需要享受的。

偶然间被父亲发现他喜欢苏季,这件事触怒了他。扬言要让这个姑娘从他生命里消失。

“我当时跟他说,你要对我身边的人赶尽杀绝,就捎带着连我一起,免得看见碍眼。”苏知意在我耳边叹气。

张明生看见儿子眼中的决绝,怕苏知意真的做出点儿什么,让他后悔。

老K平日里接触的三教九流,难免结下个把仇家。苏季被绑架的时候,曾经趁乱向苏知意求助,苏知意想去救她,却被张明生拦下。

苏季的死讯传来,苏知意两眼发黑,差点站不住,他开车往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

苏知意摸着后脑,“就伤在这里,当时万念俱灰,没想着要活。可张明生……我爸,硬是把我救了过来。后来就落下了头疼的毛病,心因性,没法根治。”他顿了顿又说:“近两年很少发作,上次……”

上次多半是见着兔兔长得像苏季,所以受了刺激。

那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苏知意从心底里恨张明生,张明生说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以身犯险。苏知意却说:“你不是想要儿子吗?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别指望。你想让其他女人给你生儿子,瓜分当年我妈辛辛苦苦帮你打下的江山,休想!”

张明生气得半死,但的确消停了两年。可之后生意不顺,又跑去庙里找老和尚算命,做生意的没几个不迷信的,听老和尚说他必须找一个属马的女孩子结婚,说她生的儿子就是他的贵人。也不管其他,就着手开始四处寻找,李心蕊恰好符合条件。不管是砸钱也好,收买人心也罢,反正使了不少手段,这个女人才算服帖。

苏知意这段故事让我不胜唏嘘,我没有试图代入角色,让自己感同身受,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听一个故事。许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会懂得其中的苦痛和折磨。

青葱年华的恋情,总是纯洁而让人向往的,一如多年前的我和周朗,虽然仿佛已经隔着几世时空,偶尔回想,仍旧有笑意挂在脸庞。然而苏知意的爱情,却隐没在黑暗里,不能与旁人诉说。所有的人都可以如同至尊宝身披万千流光,脚踩五彩祥云为自己心爱之人攀山跨海,奔赴而来。可苏知意,只能躲在暗地里,仰望。

这事儿搁旁人身上,我大概跟很多人一样,觉得这个人是个变态。可放在苏知意身上,我就为他找了各种借口,比如童年不幸福。

其实苏知意做的已经很好,正是冲动的年纪,却守着这份感情隐忍不发。因为明白,一旦将其暴露在阳光之下,受尽白眼的不只是他。那些人会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谴责他们不顾伦常,不知廉耻。

苏知意说:“旁人说什么,我不在乎。可没道理让她跟着倒霉,没这个道理。”

面对这样的苏知意,我有些嫉妒那时的苏季。那些如火山喷发,烟花绽放的爱情,令他们的过往岁月生灵涂炭。这些对普通人而言,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然而一切的美好却在一场风暴里趋于平静,有个女孩子,在这场风暴里陨灭。比起这些,在现世里安稳度日,又显得尤为珍贵。

想起这些,我只愿,此生安稳。

苏知意伏在我肩头,闷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刚刚故事的主角不是他,是个路人甲。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给你听了。能别再疑神疑鬼了吗?”他顿了顿,“我……真的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这一夜过的纷乱至极,夜不成眠,听故事听的有些理不清头绪。回到寝室的时候,唐爽正对着镜子化妆,见到我回来,一脸媚笑,“怎样?苏知意把你伺候的好吗?还要谢谢我成全你。”说完继续画眼线。

我没理会她,知道她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来,自己坐在**,脑袋有些昏沉,突然想蒙头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躲在寝室里温书,估摸着会挂掉的科目,先抓紧时间温习一下,这样拿到成绩的时候,不至于心理落差太大。唐爽说,我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她说冯纬纬,你就不是心里能装得住事儿的人,有什么话说出来,憋出内伤可不好。

我瞪她两眼不理,谁知道她竟然得意地笑了。我这样的表现,恰好证明她的猜测。我自问和她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自从苏知意和沈平阔之间不睦以来,唐爽恨苏知意恨得咬牙切齿,我们在他们的事件中不是没有闹过矛盾,所以许多事,我尽量避而不谈。

大概有的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另外一些事情,则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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