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内“离婚”

家庭内“离婚”

陆雅妮是我的好朋友,N市晚报的名记,责任感强,笔头犀利,常无情揭露剖析社会丑恶现象,在N市拥有一大批读者,知名度甚至远在其丈夫贾奎龙——N市常务副市长——之上。

尽管她事业有成,在外面风风光光,但一回到家里就闷闷不乐。最近,她跟贾副市长签订了一份家庭内“离婚”协议。

事出有因,还得从头说起。

3年前,“中大”新闻系才女陆雅妮来到报社,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采访刚荣升常务副市长的贾奎龙。初出茅庐的雅妮一点也不怯场,提出了许多相当尖锐的问题,让年富力强的副市长稍稍恼火的同时,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贾副市长的自信、从容和敏锐,还有那略显心不在焉的领导风度,也让陆雅妮心仪。

雅妮后来告诉我:一个男人的神态太专注于某件事,绝对没有魅力;而一个成熟的、有点心不在焉的男人,无论他在街上走,还是在办公室里坐着,都是非常性感的。

不久,贾副市长到报社检查工作,特别表扬了雅妮,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两人单独交谈了一会,他还笑她有一张“铁嘴”,让她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也许贾副市长是说者无心,可雅妮却是听者有意,后来在采访中遇到几次阻力,她就径直去找贾副市长。后者一怔,想这女记者也真是的,倒也执着,还是不错的。一个两个电话打过去,一般能立竿见影,让雅妮如鱼得水。

有了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后台”,雅妮的追踪报道,就比许多老资格的报社同仁采访到的东西,更新更快更吸引人,对内幕的挖掘也更深,在社会上的影响更大,即使捅了一点漏子,也有人暗中替她担待。很快,她成了晚报的金牌记者。

雅妮自然很感激贾副市长,有事没事,渐渐往后者的家里走动。贾副市长刚过不惑之年,与雅妮有不少共同爱好,比如足球,两人都是意大利尤文图斯队的球迷,在一块聊天就十分相投。

头几回去他家,不经意间看见有个保姆模样的女人总是在不停地收拾东西,后来才知道那是贾副市长的夫人,肃然起敬之余,又不禁犯疑:堂堂副市长的夫人,怎么会是她那副灰头土脑的样子?

贾副市长当年还是某中学一贫如洗的贾老师时,贾夫人给了他爱情,给了他一个家,唯独没给他生儿育女。结婚不到一年,贾夫人不幸患了子宫癌,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女人少了一个最本质的东西,当然非常自卑,过度自卑又使她有点变态,在家里老是重复地做一些毫无任何实际意义的琐事,仿佛总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而贾奎龙,他在家里总是心不在焉,相应就丢失了什么东西呐。

贾奎龙步步高升,便有不少女子对他顾盼有情起来,为了仕途通达,他始终不为所动。如今做了常务副市长,时机已经成熟,他决定改弦易张。

不早不迟,他身边出现了一个陆雅妮。不费吹灰之力,雅妮稍事“勾兑”,就俘虏了贾副市长的勃勃雄心。爱情有一条重要的规则,如同拳击,威力之大小不在于击得狠或者击得勤,而在于击得准。

经过一番有惊无险的纠缠,贾奎龙终于跟前妻离异,跟陆雅妮又结了一婚。

雅妮的社会地位空前提高,报社领导不再喊她小陆,改称陆小姐,有时还半开玩笑叫她“陆大姐”。雅妮心里怪受用的。给报社拉广告,甭管多棘手,只要“陆大姐”出马,肯定马到成功。雅妮成了报社的第一号能人,大家爱慕她,尊敬她,托她办点私事,十之八九也不会让你失望。

然而,她跟丈夫之间很快出现了矛盾。

首先是生孩子的问题:贾奎龙年过四旬,盼子心切;而雅妮正当青春妙龄,在事业上也正值当打之年,想求得进一步的发展,不愿有小孩拖累。当她还是大一学生的时候,就曾扬言,即使日后做了总理夫人,也不会唯总理马首是瞻。

其次是吃饭问题:贾副市长公务缠身,应酬繁多,一般不在家里吃饭,每每雅妮做好饭菜,望穿秋水,不见伊人。有时他来个电话说明一下,更多的情况是连个电话也没有。雅妮的请吃也很多,但她难得吃请,为的是享受一份家庭的天伦之乐。一个人吃饭,何乐可言?于是,雅妮也常常到外面玩吃玩乐去了。这样一来,贾奎龙又不满意了,有时回到家里冷冷清清,还得自己动手泡方便面,这对一个副市长来说,简直是残忍!这哪里还像个家?

长此以往,贾奎龙觉得雅妮太不像话,就对她进行批评教育。雅妮想不到他在家里还没忘记打官腔,很不以为然地顶撞说:“既然你在外面吃饭是工作的一部分,我在外面应酬也是工作需要嘛。”

贾奎龙想为她调换一个工作单位,使她离开新闻战线,做一个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合格”妻子。雅妮做记者已渐入佳境,职业的自由和丰富性很符合她的性格,哪会跟丈夫达成共识?两人不知不觉就吵了起来,平时憋在心里的话,彼此都没遮拦地说出了口。贾奎龙感叹原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伺候,每晚上床前甚至替他洗脚。雅妮一听见“洗脚”之类就火,这是哪朝哪代的“出土文物”呀!便毫不客气地指出:

“不想使老婆太有出息,恐怕是中国男人**的表现吧!”

恰恰,贾奎龙在这方面有点儿毛病。因为前妻没有子宫,他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很少跟她过**,以至于现在也很难让雅妮达到**。男人最忌讳女人在性能力上揭短,贾奎龙火冒三丈,顺手拿起酒柜上的一瓶昂贵的洋酒,摔在地毯上。

令人难堪的是,那瓶该死的酒居然不碎。雅妮冷笑一声,把洋酒捡起来,打开,倒了一杯,自个儿慢条斯理地品尝了起来。贾奎龙气得一塌糊涂,第一次发作就不成功,你哪好意思继续发作?只得上床睡觉去了。

雅妮不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她跟丈夫之间年龄相差太大,代沟是明显的。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某种价值,而嫁给了他;如果这要以付出自己其它的价值为代价的话,肯定得不偿失。有一个经济学家曾对她说:人们只有在婚姻所得大于单身所得的情况下,才会结婚组成家庭。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既然已是“围城”中人,你又怎么能要求事情两全其美呢?

维持一种平衡吧,婚姻是一张跷跷板。

当晚,她向贾奎龙道了歉。后者阴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仍然过各自的社交生活。

有一次,雅妮跟贾奎龙**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丈夫较少跟自己过**了,即使过一过,也很勉强。她就琢磨,自己曾说过的那句关于“中国男人**”的话,是不是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还没等她琢磨清楚,她获知了丈夫有外遇的消息。

这一可靠情报,由一位报社同仁提供,而且还指明了“敌情”范围——市电视二台。她充分发挥职业优势,明查暗访,终于查了个水落石出:那女人,赫然是每天在电视上露面的新闻节目播音员!

一天晚上,贾奎龙以正常下班的时间回了家。雅妮把电视定格在市电视二台,N市新闻开始以后,她不停地问丈夫:

“播音员漂亮不漂亮?”

“她温柔不温柔?”

“看样子,像个小妖精是吧?”

贾奎龙听得她弦外有音,索性不理不睬。

雅妮一下子哭了起来。

贾奎龙赶紧过来抚慰她:“你怎么啦,得病了吧?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我抽空陪你。”

“贾副市长,你是大领导,怎么突然儿女情长起来了?”

“雅妮,你瞧……”贾奎龙一时语塞。

“你瞧,我瞧,还有她瞧,”雅妮指着电视上那个女播音员,“我们都瞧见了!”

“雅妮,你一定听信了谣言。”贾奎龙摇摇头,“你知道,我爱你。”

“别说过年话。”雅妮抹抹眼泪,尖刻地说,“这是喷了香水的口臭,就像你在台上作报告一样!”

“你放屁。”贾奎龙不得不捍卫尊严了,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尊严,用力抽了雅妮两耳光。

雅妮摸着被打的脸,愣了很久,看样子要嚎啕大哭了,却冷不丁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她相当冷静地把一纸协议离婚书递到贾奎龙面前,请他签字。

贾奎龙慌了手脚。身为N市常务副市长,一年半之内两次离婚,上级组织部门会怎么看他?群众会怎么看他?明年春天,换届在即,他这个常务副市长还想不想继续干下去?他只得放下架子,好言恳求雅妮。

女人终归是女人,即使她是最具自我意识的女人,即使她已被深深地伤害,只要男人屈尊求她,她总是心太软,满怀怜悯和同情。雅妮答应贾奎龙,他们可以不去打官司不去办手续,但无论如何要解除夫妻关系,哪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也行。

于是,两人订立了一份荒唐的家庭内“离婚”协议,还在上面毕恭毕敬地按了手印。

协议规定:两人从此分居,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两人可各自物色下一任丈夫、妻子人选,对方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阻挠和破坏;一俟时机成熟,两人即到有关部门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协议有效期2年。

家庭财产分割方案,见附本。此处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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